【烈日灼心-伊辛】忧来无方(短篇完)

石录:

私设、OOC、三观不正、强行卖惨




忧来无方


 


01


 


天气还是那个天气,密密匝匝压着一片乌云,但不下雨,一滴都没有,憋得人心里发慌,几只流浪狗都没精神,趴在围墙边伸舌头,有只胆大的围着伊谷春的裤脚转,被他踹开了。


 


和他预料的不一样,今天没晴空万里,也没大雨瓢泼,还是个寻常日子。


 


铁门吱吱呀呀地被打开,辛小丰和另一个脸上纹着半条龙的彪形大汉一同走了出来,他们握手、拥抱、一言不发地背过身,不带一丝留恋地背道而驰,莫名像是一场诀别……其实也是诀别,伊谷春敢说那大汉不出一年还得再进来,辛小丰就不会了。


 


辛小丰看样子还有个人样,如今劳改被废了,媒体又盯着不放,在监狱里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不少,不少好吃懒做的没事找茬要往监狱里住,吃着公家的粮骂着公家的娘,伊谷春挨个成全他们,又被检察院扔回来不少,法院又筛下来一批,有人被判了缓刑还不乐意,痛哭流涕地说自己罪大恶极,希望政府从严处理。


 


公检法三家聚一起没事聊聊天,世间百态,各路奇葩,真应了那句“什么人都有”的警世名言。


 


“哎。”辛小丰看见了等在那里的伊谷春,没想着躲,他这辈子都躲不过伊谷春,已经认命了,不尴不尬地打了声招呼,找茬搭话道:“您来监狱办事啊?”


伊谷春阴测测地看着他,有点想动手,压着脾气说:“上车吧。”


“哦。”辛小丰应着,“我已经出狱了,今天是回来办手续。”


“我知道。”伊谷春挤出一个刻薄的微笑,侧脸像只磨牙吮血的狼,“你住哪儿?”


 


辛小丰报出一串地址,放松地靠着副驾驶座,什么脸都不要了。


 


伊谷春看着他,觉得他没胖也没瘦,背佝偻了半寸,只是老了。


 


没关系,他也老了。


 


02


 


辛小丰找不到房子,他只有案底没有钱,出狱了半个月都和流浪汉争地盘睡桥洞,后来终于用个不怎么正经的渠道找了个独居室,房租不贵,贵了他们这种人也掏不起,毕竟这城市总是有空桥洞的。


 


说是独居室,更像个建在筒子楼里的窝棚,六七十平的空间被七零八落地割成了四块,放上一张床一张桌子,转个身都担心踩着自己。


所谓的房屋中介是个还陷得不深的以贩养吸的毒贩子,吸的东西纯度不高,五脏六腑都被掏空的样子,皮包骨头的手数着那几百块钱,哆哆嗦嗦地对着辛小丰冷笑:“这屋死过人啊,一家都被灭门了,介意就别住了。”


他这样说着,攥钱的手抓得更紧了。


辛小丰呵呵的笑:“哦,灭门啊?”


“灭门,全死了。”


“哦。”


 


伊谷春之前问他,你相信天谴吗?


 


他不知道,但他一直能看见一张网把自己罩在里面,严丝合缝,有条不紊,把他此生的生老病死和喜怒哀乐都兜了起来。


 


03


 


伊谷春跟着辛小丰去了他那个所谓的“家”,穷困和肮脏把这里与世隔绝着,说是上个世纪末都过了,这里的围墙上竟然还画着“旧社会把人变成鬼,新社会把鬼变成人”的宣传画,蹲在墙脚的黑影颤巍巍地翻着垃圾堆,不人不鬼,抬手了擤了把鼻涕,把那团东西抹在了“人”字上。


 


辛小丰回头对伊谷春赔笑:“可能城建把这片儿忘了,也没什么环卫工。”


 


伊谷春不理他,又掐灭了一根烟,烟头刚落地就被人抓过贪婪地吸了几口,样子和那条围着他裤脚转的流浪狗差不多。


 


“你住这儿不行。”他忍无可忍地叹气,“去我那儿住吧。”


这次换成辛小丰不理他,钥匙也没拿,破破烂烂的旧式锁,使劲一推门就进去了,客厅里有个失足妇女在做生意,看见两个男人都盯着自己也不避讳,咯咯直笑,媚眼如丝,赤裸的身体像一条熬不过冬天的蛇。伏在她身上的男人骨瘦如柴,像个痨病鬼,听见了门响,响亮的骂了一声,拔出还没硬起来的东西就要走人。


 


“别走啊。”女人扭动着,“来嘛。”


 


男人从地上拾裤子,又是泥又是土,裤缝崩开了一排细密的线头,继续骂,但没敢看伊谷春,瞪了眼辛小丰,又缩起了脖子。


 


皮带扣“咔哒”一响,半坐起身的女人翘起腿,撩着头发,“那你把钱给了。”


男人不愿给,女人劈手夺了他的皮带,男人挥手扇了她一耳光,两人一个光着上半身,一个光着下半身,在弹簧塌了一半的布沙发上扭打起来。


 


辛小丰推开另一扇门,“进来吧。”


 


门轴声再转一圈,再多的悲欢都成了别人的事。


 


04


 


伊谷春没地坐,站在一堆被叫做家具的垃圾中间,他刚下乡回来连衣服都没没换就奔了监狱门口,风尘仆仆的模样到也不显得格格不入。倒是辛小丰,因为刚出来几天,新买的衣服还是崭新的,十块钱的短袖,十五块钱的短裤,二十块钱的凉鞋,便宜是便宜了点,不过干净,干净就好,人只要干净了就显得精神,死了也要换身干净的寿衣,怎么说也比冻死街头的流浪汉死得体面。


 


“您来找我干什么?”辛小丰点了根烟,“尾巴呢?”


伊谷春说:“你进去五年后小丫头复发了,没抢救回来。”


一截还带着火花的烟灰砸下来,落到辛小丰手背上,伊谷春一时产生了错觉,以为自己闻到了皮肉的烧焦味。


“哦。”辛小丰点点头,嘴角向上扯了一下,又迅速倒下,“丫头到底没那个命。”


 


“老杨呢?”他没等伊谷春回答,自顾自笑了,“您看,都记糊涂了,老杨那讣告前年还是您给我送来的。”


伊谷春没话说。


辛小丰又问:“您妹妹呢?”


“结婚了。”伊谷春说,“和一个医生。”


“哦,是,我还记得您妹妹身体不好,嫁给医生好照顾。”辛小丰弹弹烟灰,“给您添侄子了吗?”


伊谷春看向别处:“前几年出国了,这半年没联系过。”


 


天边奔来一排炸雷,终于大雨倾盆,屋顶开始滴滴答答漏水。


 


“我进去这十几年,什么都没了也是应该的。”辛小丰用指尖捻灭烟头,“您怎么也什么都不剩了。”


 


这次伊谷春闻清楚了,真的有焦味。


 


他去夺烟头,辛小丰不给他,两人倚着碎了半扇的玻璃窗打了起来,先是赤手空拳,再是抄板凳砸桌子,辛小丰顺手拿过放在桌子上的搪瓷碗扔了过去,伊谷春眼睛泛着血色,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,辛小丰有些慌了,喉结上下滚动,骂道:“干你母的!你他妈发什么疯砸老子家?”


伊谷春放开他,坐在一片废墟上抽烟,说:“放你妈的屁。”


辛小丰抱着头靠墙坐着,突然哭了,哽咽声藏在了雨声和雷声后,伊谷春和他自己都听不见。


 


伊谷春闭着眼,想起他和辛小丰刚认识的时候,他上班时间半天找不到辛小丰,端着茶杯在院子里骂人,一个小伙子穿着协警的制服,扛着剪树枝的大剪子从他面前的梯子上跳下来,满头满脸都是土,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,随后微微笑了一声,说:“头儿,您找我啊?”


他那身制服也破破旧旧的,但洗得发白,看着干净。


 


人只要干净,总是好的。


 


05


 


女人披着捡来的丝绸睡袍来敲门,袒露的半边乳房像放久了的鸭梨,说:“哎,他走了。”


辛小丰不耐烦地开门,说:“哦。”


“砸坏的东西是要赔的。”


“我知道。”


“有烟吗?”女人的模样几乎是天真的,“给口嘛。”


辛小丰把剩下的半盒都递给了她。


女人抽出一支点燃,在烟雾中解开睡袍,说:“不要你钱。”


 


那个女孩痛苦痉挛的样子在他眼前,辛小丰已经记不住那个女孩的脸了,沾着颜料的手指紧紧攥成拳,最后无力地松开。


 


他看见女人脖子上也有个挂坠,绿色的,在黑暗中微微发光。


 


又是那张网,从因到果,他终于读到了最后一行。


 


他和女人缩在唯一没被雨水打湿的角落一根一根的抽烟,女人依旧赤身裸体地披着睡袍,烟灰不小心把绸子烧破了一个洞,她心疼了好久。


 


“那个男人明天还来吗?”女人捧着脸问,“来的话我就化个妆。”


辛小丰冷笑:“他是警察,别想做他生意。”


“我又不是没睡过警察。”女人轻轻嗤笑,随后顿了一下,“他真是警察?”


“嗯。”


“他把你逮进去的?”


“嗯。”


“你进去前是做什么的?”


“警察。”


“……”


 


又是一声雷响,女人爆发出尖利的笑声,指甲刮着地板,红色的指甲油裂开几块。她凑近辛小丰,发黄的长发掉进他的衣领,“我更想被你睡了。”


辛小丰抬手扇了她一耳光,女人咯咯的笑,把烟都喷在了他脸上。


 


“他明天还来吗?”女人又问。


 


辛小丰不回答。


 


女人想了想,又说:“你明天还在吗?”


 


辛小丰也没回答。


 


“来不来,走不走又有什么区别?不会变好的。”女人哼着歌梳起头发,皱纹一根根横在她的脸上,“都不会变好的。”


 


辛小丰睡着了。


 


06


 


伊谷春敲门,问:“辛小丰在吗?”


 


女人笑了:“他出门了。”


 


“他什么时候回来?”


 


“可能半个小时。”女人点燃最后一根烟,“也可能就不回来了。”


 


07


 


“头儿,您找我啊?”


 


“操,找了你半个多小时,赶紧把脸洗了,有案子了。”


 


“哎,好。”


 


 


END


 
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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